【小說創作】青藏與阿碧(下)－夜姍子

「瘋了瘋了……這個人也是妖吧，大哥我不玩了，我還要命啊!」賊子看著鮮血直流的青藏，身軀搖搖欲墜，仍毫無章法的揮舞著刀，擋在男孩身前，拔腿落荒而逃。陽光緩緩從黑雲中破開，撒下些許溫度，大雨洗滌了人間，也平撫了靈魂。阿碧的傷口以看的見的速度在緩緩復原，青藏身上受了幾處刀傷，躺在草地上，一言不發的看著他，「你的劍術原來那麼差」，阿碧打破了這份沉默，青藏噗哧一笑，他看著青藏顫抖不停的雙手，很氣憤，無來由的怒氣，「我是妖!是強大的妖怪!你不來我也可以脫困的!」他直起身子，失控的喊著，「但你還是阿碧呀!」青藏無奈的笑笑，忍不住想要摸頭安撫他，阿碧撥開青藏的手，「我才不要你管我!」他像洩了氣的皮球，懊惱與挫折出現在他稚氣的臉上，過了許久，「青藏，我是不是很弱，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。」青藏不懂，但他看著流動的雲，被洗的水藍，陷入了回憶，「阿碧，要不要聽我說個故事?」他點了點頭，「十年前，有兩兄弟，父母親很早就過世，他們早上苦練著父親傳下的劍術，下午賺錢，日子困難，但是兩人都覺得很幸福，他們一起約定，長大要成為強大的劍客。」阿碧抓了抓頭，聽著青藏繼續說道，「有一天，說是父親欠了他錢的賊人闖進家裡，哥哥手明明拿著劍，有著被道館公認的實力，卻怎麼也拔不出刀，無法保護好重要的人……」語畢，青藏坐了起來，認真的看著他，「所以阿碧一個人弱不弱，不是看劍術也不是看力量，是看心。」他伸出食指，指著阿碧的胸口，「我是妖，我不是人!」他反駁著。

零星的火光跳耀，柴已經熄了大半，青藏還在睡。旁邊的黑影握著刀動也不動，「沙沙——」，無頭鬼和管狐大剌剌的出現在柴火旁，「唉呀呀，這不是前年從夜行中掉隊的三尾貓妖嗎?」「聽說你是被其他人排擠才掉出隊的呀，我記得你不是一直巴著盼著能加入夜行，好不容易名字被記了上去，卻發生這種事呀!」，無頭鬼晃著那顆懸在半空中的頭嘮叨著，「為什麼你會被排擠?」管狐不解，「呀呀，還不是實力不夠，被其他妖瞧不起，才如此落魄。」阿碧冷冷地看向他們，無頭鬼察覺說錯了話，趕緊補上，「哎，在三天就是夜行啦，貓妖弟弟也不是沒辦法，趕緊獻上這個人的人頭，你也陪他夠久，該動手啦!」說完看見阿碧變了臉色，他笑了笑便消失在樹林深處。

「嘶……」青藏是被冷醒的，他坐起身子，一切聲音似乎被黑夜給吞噬，孤獨的林木悄然直立著，「阿碧?」青藏連喊了數聲，沒有回應，他發現他的刀被丟棄在柴火旁，拔開劍鞘，劍從中斷成兩半，像是被硬物給重擊過，他很擔心阿碧。青藏摸著黑，在樹林中不斷呼喚著，「嘶嘶——」寒鴉被驚起，從空中奔散，青藏心中一緊，飛快的往聲響處跑去，撥開枝椏，來到山丘之頂，一片空曠的平野映入眼簾，似被無形的力量切割，圓滑的與樹林產生明顯的分界，而中間一塊巨石奇異的聳立著，但吸引青藏目光的，是巨石旁的黑色妖物。說實在，看不出他實際的形狀，青藍的磷火在身周環繞，身子有兩尺長，後面搖曳著三條漆黑的尾巴，眼珠呈現妖異奇幻的碧綠色，像要把人深深地捲入而不可自拔，但青藏看見他眼中的不忍與哀傷，「你……」，還未等青藏說出話來，黑色的妖露出決絕的神色，朝他俯衝而來，毫無防備的，青藏被撞倒在地，脖頸間傳來絲絲的涼意，那是妖物的爪子，再前進一公分，就會步入死亡。沙啞的聲音在上方響起，「我只要你的人頭……，不掙扎的話，會死得比較痛快。」碧綠色的瞳孔顫抖著，沿著瞳仁滲出血絲，青藏目光坦然的迎上，舉起右手，輕輕地放上妖物的頭頂，溫柔的撫摸著，「阿碧，你拿去吧」，他說，妖物猙獰的臉龐忽地停滯，下一秒，臉上交織著驚愕、憤怒、茫然、痛苦，過了許久，阿碧收起妖身，男孩抬起頭，恍惚的看著青藏，「為什麼……？」他想要一個答案，「因為你拯救了我，阿碧，是你把我從渾渾噩噩的人生中拉了出來，遇到你之前，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，要履行跟弟弟的約定，成為強大的劍客。其實我撒謊了，我不用刀是因為害怕，害怕重複當年最糟的結局，逃避著，懦弱著。跟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，是弟弟離開後，最快樂的時光。昨天我拔起刀趕跑賊人時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，啊，我能保護好我重要的人了」，說到這裡，青藏傻傻地笑了笑，「我應該成為強大的劍客了吧，阿碧，你說呢？」阿碧的眸子氤氳出層層的水霧，碧綠化成湖水般的漣漪，「嗯，青藏。」他滴下了淚水，「阿碧，不要去夜行了，跟我走吧」，青藏伸出手，一如他們相遇的當初。

三日後，華燈熄了夜色，百鬼破空而出，嘻笑怒罵，把人間鬧的喧囂，往下看去，一人一妖悄然的出現在街角，「對了阿碧，還沒問你呢？當時為何要我的人頭啊」，青藏一臉委屈的看著阿碧，「我那時一心想回到夜行裡，證明自己的實力，我不想再被嘲笑……」，阿碧澄清，說完話急忙看了青藏一眼，「但是我現在不想追求強大的力量了，我要訓練心的強大。」他說的認真，「你說這話，是要拜我為師囉!」青藏揶揄的笑著，阿碧脹紅了臉，把頭撇開，「哼，一介人類，說什麼傻話!」黑色的夜幕中，人間寂靜，百鬼歡騰，而青藏與阿碧，攜手走向晨曦升起之處。(完)